• 七十七年老船廠終歸塵土,新港的未來在哪?




    油畫《新港》-黃養輝

    前 言

    新港船廠搬家這事,已經吵吵了小半年了,上個月中,一號路新拍的地塊,又讓我們把目光重新投向了這個地方。作為老塘沽人的時代記憶,不去送它一程可不講究,于是我也去見了見這個老朋友最后一面。



    門口的保安還在檢查來往車輛,看上去和往常沒什么不同,只是大門口兩個碩大的“拆”字,訴說著這段船廠歷史即將謝幕。

    說起塘沽,我們想到的不僅是洋貨、外灘,還有吃不完的海鮮。要說天津這個曾經的天子渡口,發展到今天,也只有濱海這塊的漁民還算多,而更赫赫有名的是塘沽的港口。像是提起荷蘭,我們想到的不僅是風車,還有著名的阿姆斯特丹港。老塘沽人總是對港口和船有割舍不斷的故事和情愫。

    而在塘沽說起船廠,你應該可以想起很多:大沽、新河、新港…所以,新港船廠的歷史要從“新港”說起。

    ——緣起新港

    港外刮風冒白煙,港內黑炭隨風舞。新港最怕刮南風,黃煙嗆鼻熱淚流。吹填灘涂無植被,天昏地暗下黃土。——原天津港集裝箱碼頭公司經理助理、塘沽作協會員榮作恒。

    一副港內大刀闊斧搞建設,港外煙霧繚繞的發展景象。可是要知道建港口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新港從起建到步入正軌,用了整整12年。1940年開始,日本人為了向自己的島國運物資,就開始籌劃著建港口,先是在“砸蚶子”灘地建了北支塘沽新港臨時建設事務局機械工廠(新港船廠的前身)。后花了兩年時間,建成了新港第一碼頭,隨后就是1945年日本戰敗投降,國民黨政府在原新港船廠舊址接收了新港。

    也是在這個碼頭,本想成就一番霸業,沒想沒落收場的日本人,被遣返了。相比當年“悄悄地進村,打槍的不要”,這回國倒是高調得多。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這個道理日本人至今好像都沒想通。



    (日俘、日僑回國)

    但是國民黨政府接手后的新港卻因為管理、資金的問題,幾乎變成了“死港”。塘沽解放后,解放軍開始對新港內的港航單位逐步實施接管,然后開始了新港的再次修建。

    1952年10月17日,新港重新開港,萬噸級輪船“長春號”、“北光號”、“海安號”等駛靠碼頭裝卸。從那以后新港就變成了我國第一座巨大的人工商港,也逐漸成為了中國最大的人工港。



    (左:開港典禮上,“長春號”駛靠碼頭裝卸;右:開港典禮紀念章)

    (起重船“泰山一號”正從商船上卸下汽車)

    ——曾經的機廠街1號,今何在?

    隨著新港的重新開港,船廠發展得也越來越紅火。說起新港船廠的舊址,更多人會說就是機廠街1號啊,三百噸旁邊。也就是在機廠街1號,擁有58萬平方米的廠區、1200米長的碼頭岸線的新港船廠完成了從修船到造船技術的發展。



    1958年6月28日,“長江505號”下水試航,沿海河從塘沽試航到天津。標志著天津市船舶工業開始由修理進入制造的新階段。



    1969年9月28日,“天津”號萬噸貨輪順利下水。



    1987年7月14日,第一艘出口貨輪伏爾塔瓦號下水。(由當時捷克斯洛伐克駐我國大使的夫人命名)



    2012年8月13日,隨著為德國建造的16號船在老廠區3萬噸級船臺順利下水,兩座船臺光榮完成歷史使命。

    而這些記錄輝煌的地方,轉眼間已要塵歸塵,土歸土…



    西邊的廠區變成了一片平地



    曾經熱鬧的車間,人去樓空



    曾經從大門外就可以看見的塔吊,已經遙望不見



    廠區里隨處可見破敗,可吟“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見特種船制造的樣子

    上帝的磨盤轉動很慢,但是卻磨得很細,細到,我們可以清楚地記得它當初的模樣和每一點變化。

    機廠街1號的英雄遲暮,其實早已有了征兆,業務不斷發展,場地卻遠遠不夠,所以從2006年開始,新港船廠就在臨港建了新的廠區——黃河道2999號,這個比老廠區大上將近7倍的地方,新港船廠迎來新的開始。

    但是,當你不能夠再擁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記。老船廠人,拿起相機,又走到了曾經抱怨了N次老舊的廠區,講起那些過往。

    ——幾代人以廠為家

    老廠老廠,最老的不單單是機器,還有那些多年生活在那里的人…

    原天津港集裝箱碼頭公司經理助理榮作恒回憶道:52年重新開港的初期,工人都住在駁51號上。慢慢地,港航、船廠等單位陸續建了一所、二所、36所(用空心磚等建材建的六排平房,每排六所房屋,共三十六所,用于局、處長等職位高的人員居住,當時屬于最高級別的平房)、千間宿舍(當時用紅磚、瓦房、木質窗戶、蘆葦屋頂這種高配建起的1000間宿舍)、三百間、望海樓(海濱道),隨后又建了幾棟樓房:前衛里、海防里、和睦里、團結里,安定里等。73年開始,新建了家屬宿舍建港村,后改建港里。跟著建了“新”字系列、“海”字系列。

    改革開放以后,平房改造,那時,最有名的一句話當屬——平房改造在千間,新民大街變新顏。改造完的千間在近20年里任他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已然從新人熬成了舊人。



    每天早上醒來,聽著碼頭的號角聲,走到船廠上班,中午吃食堂,下班洗個澡,打個飯再走路回宿舍,這樣的日子,老船廠人一過就是幾十年。

    像是新港船廠造船生產管理部支部書記吳錫明家里兩代人都是船廠職工,他父親1952年進廠,他1978年進廠,在他們那個年代,好像每個人都是“單位人”,和現在的“個體人”意思不一樣。那時候,進廠工作就像找到了一個歸宿,一輩子都會在那兒,根本不可能中途還想換單位。大家都以單位為家,宿舍就在單位旁邊,走著上下班,晚上在單位食堂吃完飯,有時候會去辦公室看看書,然后回宿舍和舍友聊聊天,再休息;同事們是白天上班在一起,晚上下班打頭碰面還在一起。(一副《空巷子》、《守望》電視劇大家提著鐵飯盒,里面放著勺,哐啷哐啷上班去,“鈴”一聲下班鈴,人群沖向食堂,排隊打飯的畫面感就這么出現在我眼前)

    而老船廠家的感覺還在于,宿舍大院里長起來的孩子都成了最要好的發小;誰家小兩口吵架了都會找車間主任調解;還有婦女們一起挎著菜籃去市場,做了新鮮兒飯總要給鄰居送上點…



    1982年6月1日,新港船廠托兒所慶“六一”國際兒童節活動

    ——船廠是鐵飯碗和有手藝的代名詞

    六七十年代,老百姓們多是種地為生,誰要是出門跟師傅學個手藝,成了手藝人,回來要么就是開汽車,要么就是進工廠,身價噌地就上去了,比農民那種靠天吃飯的事靠譜多了,工人和司機的優越感也就這么顯出來了。

    那時候相親,女方家要是一聽在船廠上班,立馬就會對這小伙刮目相看,有手藝,養活全家沒問題,又是國家單位,黃不了,就這幾點,成了船廠小伙相親的必殺技。船廠人說起這點,至今還是驕傲得不行,“我媳婦兒就是看上了我這點!”

    ——誰還沒坐過個塘沽短兒呢

    新港船廠對面原來有個新港火車站,又叫三百噸火車站,說起三百噸的來歷傳說是一座高37米、蓄水量為300噸的水塔。水塔建成后是當時港口地區最高的建筑物,成為一大景觀,人們口口相傳,三百噸的名字就越叫越響。



    (三百噸示意圖)

    為了方便港口職工上下班,天津站到塘沽站的市郊客車線路延長到了三百噸地區。



    (塘沽短兒車票)

    那時天津市區和塘沽間只有一條公交線,所以塘沽短兒成了新港和天津通勤的主力。等車的都是一個單位的職工,大家都會圍成小圈子聊天,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也必然是八卦生產地,如果當年有私家偵探這個營生,在三百噸蹲點準錯不了。

    但是熱鬧歸熱鬧,每天坐的人也是滿肚子抱怨。很多新港的老職工回憶起塘沽短兒最深印象還是“擠”。(說到這,好像看見了輕軌最初的樣子)為了最大限度地載人,車廂只在兩邊裝了兩條長凳,中間全部可以擠滿人。1節車廂大概能裝200人,1列車有14節車廂,可以容納近3000人。這樣的設計其實也可以看出,當年的港口建設吸引了多少人。

    對于船廠的記憶,不單單是某個物件,更是自己當年的生活……這樣的實例,在靠著工業飛速發展的中國,并不少見,那是那個時代的特色。離我們最近的就是天堿,老塘沽人對于它有說不完道不盡的故事。而像是在鋼管公司輕軌站邊的中國一重,它的總部在齊齊哈爾富拉爾基,在那說起一重無人不知,就連喝的橙子味汽水瓶子上都寫著中國一重。其實,這就是城市名片,就像說起底特律,我們能想到汽車之城;說起曼哈頓,我們想起金融中心;說起塘沽,我們一定也不會忘記新港船廠。

    新港和老船廠相扶相持走到了幾近耄耋之年,迎來了后船廠時代,未來的新港,我們似乎已經可以預見…

    讀史知興衰,翻開新港和船廠的那些過往,涌上心頭的不僅是對于拆遷的遺憾,更是對于一個新時代的展望。七十七年光景,也不過化為一片平地。老船廠閱盡千帆,歸來仍是少年,一個新的發展階段已經在臨港拉開了序幕。

    新新港還有更長的路要走,不過沒關系,時間是最大的革新家,我們都會陪著它再走過下一個十年、二十年、七十年…

    拓展閱讀:

    畫藝術家們筆下的新港

    黃養輝:(1911.11—2001.6)

    著名書畫藝術家,徐悲鴻秘書兼弟子。

    新港(天津)之一 · 1948年


    新港(天津)之二

    孫宗慰:(1912.7——1979.5)

    師從徐悲鴻,曾任中國美術學院副研究員。

    天津新港船塢 1953年作


    天津新港 1954年作


    天津新港 1954年作

    來源:天津地產圈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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