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船長聚會,其中有幾位船長現為驗船師,一致認為中國造船水平比韓國差20年,除了錨鏈、救生艇等一些舾裝設備外,近乎全面落后20年,聽來令人吃驚,我解嘲道:
中國最早的企業主要成立于1984年,如海爾,聯想之類(國企那是政府),至今也不過激蕩30年(吳曉波語),落后20年,是正常的嘛。其中一位仁兄很積極地學習韓國技術,造船完工圖紙是要交給船東的,但是工藝是得不來的,他們就偷偷拍照,結果后來韓國人大喊要防止中國工業間諜。山寨一詞用不得,弱化了偷竊的罪惡感,中國制造業大國沒做成,倒做成了山寨大國。
太多船舶備件,進口貨比國產貨貴十幾倍乃至幾十倍,但多年下來還是買進口貨合算。就如去日本旅游,有同事一人買十幾個杯子回來送人,不可否認,那些杯子國內造不出來。有人說,中國火箭上天,這杯子還造不出來?呵呵,你造出來要別人喜歡,有人買才是本事。做制造業的都明白其中差距。我的一些解析引起船長們的共鳴。 1、技工水平不如人?諾大的上海,容不下一間平靜的車間
經常可見關鍵工作節點高價請歐洲師傅過來做,技術工人是寶貴的人才,這認識更多的是停留在口頭與領導們的口號上,其實沒什么人關注工人,更不談技術工人,換句話說,沒什么領導把工人當人的,同時帶來的也沒有多少工人把企業當回事。
我說工人素質一代不如一代是有理論依據的,優秀技術工人成長是需要很多前提的,最重要的是,要深深地熱愛這一行,孔子說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只有愛好才是最好的老師,不真正地愛某一行,很難想象能做好這一行。現在有多少年輕人大聲地表示“我喜歡做工人”?這其中有父母因素,也就是50年,60年代生的人對工人深深的歧視。不僅僅是由于那是知識匱乏的年代,父母們對知識的渴望轉而為對子女的期盼。歷史上,對百工的歧視是有數千年的歷史的,多少優秀工人史上留名了呢?北京歷史上最優秀的建筑工匠,僅留下樣式雷的姓氏,名字被大多人遺忘。
國企對工人的重視僅僅停留在表面,本質歧視最甚。拿我最熟悉的裝卸工來說,可以說,現在上海港沒有優秀的件雜貨裝卸工,我們觀察了十年,趁某港務公司遣散之際挑了兩個最優秀的指導員過來做了很多年,隨著老的一批退休,沒有年輕人做裝卸工,后繼無人,導致現在港口離開了船東的港口船長裝不了貨,這不是上海港的恥辱嗎?
造船廠不也是一回事嗎?我有發小,從16、7歲就到上海船廠做電焊工,1990年代初期與上海人同工同酬,當時大船廠的培訓做得也很不錯,工廠就在陸家嘴,水平做得甚是了得,后來還是離開回老家船廠里做了。
優秀工人很多是需要童子功的,與學歷關系不大,大多工藝大師是沒有學歷的,若沒有從小的浸染,很多行業是不可能做成優秀技工的。傳統師傅帶徒弟的方式是有其合理性的,技藝傳承乃至文化傳承是學校教育所無能為力的。 工人基本素質下降是20年來的趨勢,大學由精英教育轉變為大眾教育的同時,搶走了太多有成為優秀技術工人潛力的人才,迫使他們接受通才教育最終成為傭才。無論國內、國外,哪個地區,前10%聰明的年輕人都是很優秀的,大學招生2%時,還有8%的年輕人有機會成為優秀技術工人,然而現在大學招生80%,讀完大學,再返過頭來學技術工人,24、5歲來學,已沒有16、7歲時的靈氣了,是違背教育規律的。
當然,天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幾十年的不斷地學習才是優秀技術工人成長的路徑,然而諾大的上海,容不下一間平靜的車間,讓人如何幾十年來不停地學習呢?經濟被房地產商綁架的同時,也斷送了經濟可持續發展的人才儲備。對地產商來說,只有一個字“拆”,市區的工廠基本全拆完了,本來也許這里可能會誕生“虎”牌、“象印”等小而精的企業呢?工廠搬走了,隨之失去工作的技術工人,轉行做起了保安,開起了出租車,同事的孩子職校學完數控機床,發現上海幾乎沒有工廠,工廠都在外地或者很偏遠的鄉下。一個聰明的,有潛力成為優秀技術工人的苗子就這樣被扼殺了。
現在市區無地可拆了,又在打上海港、寶鋼的主意,以環保為借口,我說,想把上海建成香港似的環保孤島也不現實啊,你不做,周邊江蘇,浙江求之不得,更何況日本最大的君津鋼廠就在東京邊上,一邊進鐵礦、煤炭,另一邊出口高品質成品鋼材也沒有污染問題啊。問題是,你拆走了,再建起來是不可能的了。廠房可以蓋起來,但是攏起同樣的人才,沒有十數年門都沒有。但凡人才都是有點脾氣的,30多年前,寶鋼、金山石化地處偏僻,若沒有開創性的城鄉一體化政策,遠郊的待遇與市里完全一樣,甚至更高,也不可能聚集起那樣一批人才。說寶鋼要整體搬到湛江去,我呵呵了,現在的技術工人,哪怕在上海做保安、開出租車,也不會去的。好馬好人上三線,只是歷史的背影。 下圖是上海礦山機械廠的龍門吊,鉚釘鉚的,從造型上看,很可能是日本人留下來的。
筆者跑過幾乎所有的日本新日鐵的工廠,很多鉚釘鉚的吊機,七八十年了,現在仍在使用,自從被萬惡的地產商惦記上這塊土地后,多年來土地及廠房一直閑置,若是能從事礦山機械的研發,憑上海的環境與號召力,一定能聚集起全世界最優秀的人才,說不定會誕生出中國的卡特皮勒或者小松來呢。至少也不會在高端產品上讓小松與卡特皮勒一統天下。
現在所有的出版物都不讓談及土地問題,無疑為上短見的。
孟子說“無恒產,因無恒心”,恒產的皮之不存,恒心的毛將焉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