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松新造船指數繼續上揚,和2008年的高點相距無幾。在當前的經濟形勢下,造船業和汽車產業等為數不多的幾個產業,成為難得的出口亮點。因為有上一輪造船周期的前車之鑒,目前大家對造船業的熱情并不足夠,仍然處于很謹慎的狀態,似乎都認為會重演上一輪的故事。歷史總是相似,以史為鑒并沒有錯,但刻舟求劍也大可不必,這一次的造船景氣周期,和之前還是有很多不同。
第一,正如上篇文章已經提及,從目前來看,國內造船業產能不會大幅擴張,不會重演沙灘船廠造大船的故事,新船廠如雨后春筍般冒出不太可能。目前的產能擴張, 僅限于原有造船產能的盤活和利用。火熱的接單行情,還只是頭部船企的游戲,沒有看到哪家不知名船廠接到外貿船的大批量訂單。后續可能發生的事情,無非是曾經擅長造油輪的企業,切入氣體船市場,曾經建造散貨船的船廠,切入到油輪市場,各家船廠努力切入高附加值船型,不一而足。但總歸是原有的玩家在競爭,很難有新的船廠進入,這是和上一輪周期完全不同的地方。新的船廠暫未入場,很大的因素是經歷過上一輪危機的銀行嚇破了膽,不敢給中小船廠開具保函。而造船業作為外向型和資金密集型產業,離不開強有力的金融支持。
第二,正如我國的船舶總裝廠在不斷進步一樣,造船產業鏈的各個環節,都在不斷成熟。如果說上一輪造船周期給了不少設備廠家進入船舶行業的契機,那么可以說,經過十多年的大浪淘沙,能生存至今的設備廠家,都是有一定實力的玩家。不一定說在技術上有多大進步,但是在質量和可靠性上,和十幾年前不可同日而語。如果還有人說國產船板的性能不如國外,那么要么是印象還停留在十幾年前,要么是不舍得花錢買好的產品。同樣的價位,國內一線鋼廠的常規船板,不會次于浦項制鐵等日韓同行,否則也不會有船板的對韓出口。應當說,從材料到設備到設計再到船舶總裝,造船業各個環節的進步都是顯而易見的。尤其是對于新產品新要求,國內廠家更是不遑多讓,因為國內外處于同一起跑線,沒有技術代差。最典型如脫硫、脫硝系統、壓載水處理系統,國內企業的市場份額并不低。
所以,對于國內船舶行業來說,應當歡迎航運業的脫碳等新需求。對于新的需求,以國內如此高的效率,會取得良好的市場份額。而對于發動機等歐洲積累了百年經驗的設備,國內很難突破其技術壁壘。好則趁機收購,如中船收購Win-GD,當前在雙燃料主機市場占據優勢,差則收購失敗,如最近龍江廣瀚收購MAN ES燃氣輪機業務被德國政府叫停。如果不能收購,那么采用其成熟技術是性價比高的辦法,因為完全繞開其專利壁壘另起爐灶太難,投入和收益不成正比。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沒有必要去死磕這種國外已成熟的技術,把有限的資源投入到我國具有比較優勢的產業,如新能源產業,性價比更高。
第三,本次航運景氣周期,不完全是全球經濟形勢景氣的結果,很大一部分因素是紅海危機等偶發事件的影響。因此船東們對后續市場并不敢盲目樂觀,下單時相對謹慎,國內船廠也不敢盲目接單。總體來說,各個環節都相對克制。最終的結果就是,造船業不會像上一輪那么瘋狂,而是會處于一種慢牛的狀態。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因素就是航運業面臨著新舊能源的轉換。面對脫碳新需求,究竟誰是下一代燃料,LNG? 甲醇?氨燃料?還是終極的氫能?目前尚未有定論。因此長期來看,航運業面臨著船隊徹底更新的問題,但是短期來看,因為不確定采用哪種燃料,不會貿然大規模更新船隊。
第四,如果國內造船業擴產能,會有什么障礙?前面已經說到,近年來,正如中國制造業整體在進步一樣,國內船舶產業鏈取得了長足的進步。所以,如果有合適的管理團隊,新的船廠完全可以建造出來當前市場上的主流船型,因為產業鏈已經成熟,整合就可以。正如小米造手機造車一樣,不是小米公司有多厲害,而是整個產業鏈已經成熟,只要具備整合能力,就能攢出不錯的產品。
最大的障礙在于國內的產能控制。經歷過上一次的瘋狂,造船業一度產能過剩,面臨如何化解過剩產能的問題,在此基礎上,是否會大規模新增產能?個人認為不會,也不需要。相比日韓,國內造船業的產能已經有足夠的優勢,如果再新增產能,只會在低附加值船型上無效內卷,沒有意義。當前面臨的情形是LNG船、LPG船等高附加值船型產能不足,而低附加值船型產能早已足夠。而建造的船型附加值如何,更多取決于船廠的技術實力,而非硬件設施。所以,從該角度來看,中國造船業規模不需要大規模擴張,提升技術水平才是接下來更需要重視的問題。上一輪造船周期,國內造船業完成了是從小到大的轉變,那么這一輪造船周期,國內造船業一定要完成從大到強的轉變。和2008年不同的是,現在的船舶產業鏈具備了相當的基礎,而整個產業鏈的進步,必然會體現在最終的產品上。中國的產業升級,會很明顯地體現在船舶行業上。